第179章
  亲卫没明白这个好事是什么,但命令还是要听的,既然邬小将军都没有说什么,想来不是危险人物。
  他应了一声,小跑着走了。
  人没了影,邬奉碰了碰穆则的肩膀:先不管妖孽是不是真的成精,这次确实帮了大忙,嘿,第一次觉得王爷没白养妖孽。
  穆则对于妖孽这个称呼早就习惯了,拎起酒壶喝了一口,借着黑夜的掩饰,藏去眸底的后怕。
  只带两人摸进敌军营地并手刃主帅,哪里像说得那么简单。
  *
  装满热水的浴桶放在屏风后,荀还是翻出一件谢玉绥的衣服晃了晃,颇为妖娆地眨眨眼睛问:要一起吗?然后就被谢玉绥扛着扔到了屏风后。
  荀还是的笑声由低至高,直到水声响起才有所收敛,谢玉绥终于得了空闲好好梳理今天的事。
  然而等他考量下次出兵如何布阵,却发现以现如今这个状态,代国应是比他们还要着急才对,怕是一个安稳觉都甭想睡了。
  既是如此
  王爷总不会陷入温柔乡,正事浑忘了吧。隔着屏风声音模糊不清,夹杂着水声,代国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,是一举拿下还是要趁机多要点好处,如今王爷倒还坐得住。
  谢玉绥走到屏风后,拾起落了一地的衣衫:外面兵将已经在整备,我
  去吧,等会儿我只能独守空房,一人在冰冷的被窝里,孤枕难眠。说着说着荀还是唱起了不知哪个楼里的小调,婉转凄凉,还真有点思君不见的感觉。
  谢玉绥轻笑:等会儿你先歇着,天亮前我应该就回来了,可别睡着了,让我看看你孤枕难眠是个什么样。
  哗
  一阵水花顺着屏风上落了下来,荀还是捏着嗓子:太阳升起前还没回来,你这辈子都别回来了!
  谢玉绥将衣服搁到一旁的椅子上:脏衣服等我回来收拾,别泡太久,当心水凉了染风寒。
  隔着屏风,细长的手臂挥了挥,谢玉绥的眉梢不自觉地染上笑意,换了身衣裳,一脚踏进风雪里时,脸上尽是肃杀。
  外面没了动静,荀还是才从浴桶里站了起来,水珠倾泻而下,露出小臂和腰腹上两道翻着皮肉的伤口。
  他龇着牙慢吞吞地爬了出来,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后,在一旁桌角拿出创伤药这是他习惯性带在身上,方才脱衣服时手快藏在了旁边,他知谢玉绥是君子,断不会做出格的事,在情趣方面这么多年也没见这长进。
  伤口还在渗血,好在没有伤到筋骨,只是看起来有些骇人,涂了药缠上布条,换好衣服,荀还是就又跟没事人一样,优哉游哉地上了床,全然未顾忌外面翻天的嘶吼声。
  眯着眼没多会儿,门口有人唤了一声,紧接着穆则进来走到窗边,弯腰小声说:外面无需担心,估摸着黎明前就会结束,卓云蔚方才传回消息,代国现在已经乱了阵脚,生怕王爷直接将整个代国吞了,紧急给焦祝和邾国分别去了信函,甚至愿意割一个城池寻求救援,不过那些信都被拦了下来。
  荀还是睁眼看着前方,眸底幽深。
  穆则接着说:不过我瞧着王爷的意思,大概不会真的打到代国的都城去。
  如今祁国的国情来看,这场仗越快结束越好,败家皇帝在位这么久,就算谢玉绥再怎么勤政,国库也不可能这么快充盈,如今就等代国绝了反抗的心,拿出绝对的诚意来,估计离这个结果不远了。
  打仗确实劳民伤财,祁国这边的百姓还算幸运,代国那边当真死了不少人,能化平和也是好的,毕竟对于百姓而言,掌权者并不重要,凡能安分过日子就够了。
  荀还是轻笑:可不,所以王爷这可是心系苍生,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努力呢。
  穆则嘴边低估:也就您当摄政王是个软羔羊,慈悲为怀心系苍生,真当营地外的乱葬岗都是凭空来的?哪个不是缺胳膊断腿从牢狱里拖出来,隔壁细作们一听是到祁国摄政王门口,宁愿服毒自尽都不愿意来好吗
  你嘟囔什么呢。荀还是掀掀眼皮瞅了他一眼,当我聋?我可没伤着耳朵。
  说到这穆则来劲儿了:你身上伤怎么样了?以前没觉得卓云蔚这小孩儿有问题,如今看来怕不是脑子不好,要不是您拦着,我差点没收住。
  荀还是身上一道伤是杀出来时挨的,一道则是卓云蔚给的。
  出气罢了,应该的。荀还是少有这样感情用事的时候,翻个身盖上被子,若无他事你也去歇着吧,今晚应该就有结论了,用不着我们操心。
  他还得养精蓄锐,想想万一谢玉绥发现他身上两道伤要怎么解释。他本打算自己慢慢溜回裕安城,路上多耽搁些时间,随便说个在那个山沟里摔了两道伤便过了,没打算这么快与谢玉绥相见,便是怕漏了陷不好狡辩,后来大抵就是色令智昏,胡乱往身上涂了不少泥巴,就进了营地,靠着泥巴盖着血迹才暂时蒙混过关
  应该蒙混过关了吧
  越想荀还是越不安,赶着穆则出帐篷前他叫住了人:去把我那些衣服烧了,别乱说话。
  后面那句话补得多余,都是天枢阁出来的人,八百个人拉扯也不可能从嘴里扯出来什么话,而且穆则本身就不是话多的,归根究底是某前阁主过于心虚。
  一脚踏出去的穆则拐了个弯又回来,拎着荀还是那堆破衣裳走了。
  火炉烧的很旺,临到天亮时熄了大半,泛白的灰上闪着火星,帐篷内的温度降了下来。
  里面的床榻上被子隆起,那人缩成一团睡得不太安稳。过了会儿一阵风刮了进来,炉子上响起碰撞声,即将熄灭的火苗再次窜起,被褥抖了抖,边缘翘起了个小缝,紧接着一只手从缝隙不紧不慢地伸了进去。
  荀还是哼了一声翻身,胳膊挂在那个人身上说:天亮了?自离了裕安城,荀还是就没好好休息过,今天好不容易睡着,这会儿正迷糊,打了个哈欠另个胳膊正准备挂上去,挂了一半又猛地想起了什么,在谢玉绥胸前用力一推,整个人缩回被窝里,冲着外头努努嘴,天都亮了,你食言了,出去别回来。
  谢玉绥低笑:这可是你耍赖了,你说的明明是太阳升起前,你好好看看太阳出来了吗?
  他身上还携着冷气,有股凛冽的味道,倒是一丝血腥也无,想来进来前已经收拾过了,再过些时日我们就能回了,你且在这等我几天,眼看着就要过年了,咱们也不必急着赶路,让邬奉先带着一部分人回去,他老婆快生了得回去看看,邬老将军届时也会回去,裕安城有老将军在出不了多大乱子,咱们也不必急着赶路,回头我带你去周边小镇走走,风俗不同很有趣。
  向来喜欢凑热闹的一个人不知怎么了,突然轴了起来,一口拒绝道:不去,这些年我去过的地方数都数不过来,再稀奇的事物都见着过,哪里需要到这么个穷乡僻壤长见识,如今看你也看够了,等会儿我就和穆则先回裕安城,左右正月里你也能回去。
  谢玉绥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回复,收手坐在床边,看着荀还是的目光有些复杂,隔了一会儿眼神沉浸下来,透着看不到底的幽暗,说:倒也是,荀阁主走遍大江南北,怕是也厌倦了如今的生活,如此看来,和代国最后的一场仗,竟是阁主送给本王的饯别礼。
  荀还是脑子打着转,没听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,却也能听出来这是闹别扭了。按理说荀还是应该趁机哄一哄,说点什么都行,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,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以后再哄罢。
  所以向来巧舌如簧的荀阁主,哑了。
  谢玉绥直接被气笑了,他那边还有很多军务处理,抽空过来看一眼就要走,却是一眼都要被嫌弃。谢玉绥起身站在床边看着荀还是露在被子外的一双眼睛:那就不叨扰荀阁主休息了。
  说罢带着一肚子火离开,出帐篷时正巧见着穆则。
  穆则见着谢玉绥先是一愣,而后作揖行礼。
  谢玉绥道了声免了,紧接着就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。
  若换平时,谢玉绥肯定不会多说什么就让他过去了,但今天刚听荀还是说要离开,这封信落到他眼里怎么看怎么碍眼,平平无奇的信封上好似落了某家姑娘墙头生出的桃花,带着勾人的手指就要将某阁主的魂勾了去。
  下一瞬,信就已经落入谢玉绥的手里。
  谁的信。边缘没封,外面没有署名,一片空白好像荀还是看一眼就能想到来人当真是碍眼。